張愛萍將軍其人其事
我是1987年3月受軍委辦公廳委派到張愛萍將軍身邊做秘書工作的,在將軍身邊和家中一干就是23年。在老首長誕辰100周年之際,作為他生前的身邊工作人員,在萬般悲傷中,我常常想起老將軍的為官、為人、為父、為夫之道,是那么清廉,那么正直,那么慈祥,那么可愛。
記得,當年老將軍還在職在位的時候,他工作起來簡直就是一個狂人,早起晚睡,廢寢忘食,全身心地投入。其中一點便是每每在批改諸多文件時,他從不畫圈簽名完事,而是認真閱讀,反復斟酌,把自己富有遠見卓識的觀點一一躍然紙上,使機關(guān)人員既受教育,又便操作。對重大事件和重要文件,他總是能提些前瞻性的建議和部隊未來發(fā)展的大膽構(gòu)想。
比如,軍隊不許經(jīng)商這件事,1997年黨中央、中央軍委做出決定,部隊、武警不得經(jīng)商,而早在1987年時,老將軍就已在國防科工委率先實施,他不許軍人做生意的理由,是怕部隊把人格當商品一樣賣掉,腐蝕和異化成另類。
將軍一生光明磊落,坦蕩無私;虛懷若谷,與世無爭。就連細小的事也從不忽視其做人的準則。由于老將軍的聲望遠播,又是公認的著名書法家,軍內(nèi)外求字的人絡(luò)繹不絕,但老將軍從來都是給殘疾退役軍人、學生和老區(qū)人民題寫,其他不管什么惡俗的誘惑,也不管什么樣的沽名釣譽者,他都不輕易動筆。
對待老伴李又蘭,更顯將軍的大丈夫情懷。記得1998年冬季的一天早晨,一場薄雪過后,大地銀裝素裹,到處是一片潔凈而淡然的景致。老將軍像往常一樣,早晨6點半左右起床后,在幾只晨鳥嘰嘰喳喳的陪伴下,來到幽靜的庭院中做著自創(chuàng)的早操。這時,暖暖的太陽已從東方冉冉升起,筆直高大的白玉蘭樹上,雪已開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,就像天女散下白色的云霞,美麗而陰柔??斓?/span>8點吃早飯的時候,老將軍忽然感覺怎么和往常不一樣了:老伴今天怎么沒跟以往那樣出來鍛煉呢?他就一個個房間的到處找,都沒見夫人的影子,便心急火燎地去問旁邊的警衛(wèi):“小鬼,奶奶哪里去了?怎么到處都找不到呀?”
年輕衛(wèi)兵回答:“深夜奶奶病了,到301醫(yī)院看病去了。”
“立刻備車。”老將軍急迫地對身旁的司機說:“趕緊去301。”
司機勸道:“早飯都準備好了,首長您吃點東西再去。”
“不行,馬上就走。”
這樣,在301醫(yī)院找到又蘭夫人后,張將軍一步上前緊緊抓著她的手,噓寒問暖不知怎么表達才好。直到主治醫(yī)生說沒什大礙了,老將軍才把緊握的手放開,跟早已感動得淚眼矇眬的老伴一起雙雙回家了。
將軍對親人如此,對身邊的工作人員也勝似親人。對年輕戰(zhàn)士,他時常鼓勵引導他們,讓他們用豐厚的知識去應對未來廣闊的世界,不讓他們蹉跎歲月、虛度光陰。那些凡能有助于他們積極向上的事,老將軍都會不惜財力物力地給予幫助和支持。
就在老將軍仙逝的頭兩個月,有一天晚上,外面下著毛毛細雨,風在窗外茂密的樹間穿梭不息,好像有太多的天語向人們傾訴。
老將軍由于氣管已被切開,無法用語言表達,就在我手心里比劃來比劃去的,沒有人明白他要說些什么,他自己也很焦急。我就找來一個硬紙殼和筆,在硬紙殼上面放好白紙,把筆交到他手里,老人家寫出“秘書科長”4個字。我明白,他是在為我的成長進步操心,就開玩笑地對他說:“那個不行,科長是團職,而我現(xiàn)在已是副師了,我還是愿意留在首長身邊。”他聽后吃力地點了點頭。
我當時并沒在意,只想讓老將軍開心。哪想,當天夜里,當我頂風冒雨回到家以后,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,越不是滋味就越想:“首長都病重得這樣了,還在為我的去留問題操著心,他是認認真真、切切實實地想幫我,而我卻跟他開那樣玩笑,真是……”
那天夜里我悔恨得哭了很久很久,我一遍遍地想起古人說過的話:“國之所以興,視民如亦子,其亡也,視民若草芥。”能在這樣如此貼心體恤下屬、關(guān)懷備至的老將軍身邊工作,人生足矣!
因此,首長活著時,我守其身,沒形時,我守其神。老將軍一生酷愛荷花那出污泥而不染的高貴品格,他不只一次地說過,不管做人做事都要像彭老總那樣,為了追求真理而不惜粉身碎骨,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實現(xiàn)一個共產(chǎn)黨人真正的誓言。他的言行至今在感染著我。
(錄自《解放軍報》2010年1月11日 “軍史文苑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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